第一卷 影子骑士 第四章 来自皇宫的邀请
能够与最黑暗的思想碰撞，往往是在人类极力思虑光明的时候。
在神像前，我与贝利丝跪下，双手合十，静静地祈祷。
初夏的阳光投射进神社的落地玻璃窗，在地面留下美丽的小小的彩色光点似得东西。在平时，是看不到贝利丝身着华丽的长袖的女圣骑士装的身影的。直到昨天才成为女性的貌美女子端坐在软垫上，白皙的侧脸洗礼一般出现在闪闪发光的浮尘中。
她的银白色长发与白色骑士服是这样般配。虽然看不见华丽的装饰，但却能感受到一尘不染的气质在发出超俗的气氛，仿佛修女一般，比圣骑士更有庄严感。
与她相比，我破衣烂衫到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亚人们的追踪连我都看不下去了，虽然我已经没有圣武器，但就算凭借普通武器我还是能够一战的。」
距离正膝危坐的少女五米远的地方，一个身穿亚人铠甲的蜥蜴人从黑暗处走了出来。
「初次见面，在下安德鲁。不要误会...我与那些亚人不一样。我是蜥蜴亚人，但我拥有三种不同的人类爵位，简而言之，我是亚斯兰特帝国的骑士。」
「你难道不是昨天被我们打败的那些么？」
「不是不是，何止不是，我还是来帮你们的。贝利丝大人，公爵大人非常担心你的安危，因此我是连夜快马加鞭赶来见你的。」
「帮忙不需要。再说公爵大人是你们下级骑士能够认识的吗？你到底是真是假？」
贝利丝无意识握紧了膝盖边的长枪。
严肃，冷漠，但是，弥漫在我身边的气息却显得静谧。
「搞错啦！一切都搞错啦！我是皇都派来帮助贝利丝大人的！如果杀了我，那么皇宫也就要完蛋啦！」
「……什么？」
蜥蜴亚人取出骑士团徽章展示在面前，以证明他确实是骑士团成员。
「皇都的预言师已经知道贝利丝大人的事了，这是意料之中的，他们正是要的这种效果。」
「你是说，我被利用了？」
被背叛的厌恶感弥漫贝利丝全身。愤怒使声音变得略微发抖。但自称骑士的蜥蜴亚人并不以为意。
「冷静一下，请听我简洁地交代。现在相较于贝利丝大人，皇都更加欢迎布鲁大人的到来。不要怪我说话直接。还有，为布鲁大人成为圣骑士而举行的仪式已经在广场准备就绪了，将会有成千上万人亲眼目睹您的英姿，布鲁大人。」
「你是说加入骑士团的仪式已经准备就绪对吧？...我？我是不会承认我是骑士的，别说成千上万，就是上亿我也不去。」
「哈哈哈，承不承认不是您能够决定的，这一切都得看在国王的意愿上。」
安德鲁发出轻蔑的爆笑。贝利丝自言自语地推敲着国王的用意，将视线转向我。
显然国王的秘密只与一小部分人与预言师分享，贝利丝虽然也是贵族一员但等级也还不够触及太高层的机密。贝利丝的那视线是带有试探和询问的视线，我知道这是我做出抉择的时候。
「我说过了，不会加入骑士团，我永远属于贫民窟。我要说我不属于亚斯兰特帝国的任何一部分。」
贝利丝微微露出难堪的神色。蜥蜴亚人不悦的情绪表露无遗。我忽然感到一阵脊背发凉。
「你们觉得抉择权真的在你们手里吗？太可笑了。提醒一句，布鲁大人的是否加入将左右帝国的命运。你们最好仔细考虑一下。」
紧接着，安德鲁对贝利丝说：
「贝利丝大人，因为任务失败与「圣武器」的丢失，我可以随时奉国王之命将你废为平民。」
「......是我的过错...」
面临威胁贝利丝脸色失去了笑意。
旋即安德鲁朝我看了过来，亚人特有的尖利牙尖在光芒中闪烁不止。
「还有。阿里尔德·布鲁。抱歉我直呼您的姓名。你要明白在入团前你还都是一个贫民窟小偷，我可以直接将你治罪。明白吗？除了为王国卖命你别无选择。」
蜥蜴亚人满意地笑了起来，很古怪地像人类一样的大笑方式，不过 蜥蜴亚人嗓音粗糙且刺耳。
「这不是权力的傲慢。这是命令。我也只是带话而已。各位请原谅。」
以十分自然的姿态，蜥蜴亚人朝飘散着灰尘的空气伸出手，银白色的长枪就这样出现在它手中。动作好比普通圣骑士驾驭长枪的架势。
「圣魔术。」
贝利丝安心地吐了一口气。这证明了蜥蜴亚人确实是皇室的骑士。
那柄长枪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圣武器」，只是通过「圣魔术」复制的复制体。
目击圣魔法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
「好了，贝利丝大人既然玩够了，我们即刻返程吧。路上的安保工作安德鲁已经准备妥当。当然，布鲁大人也请更换衣服一同前往。」
好不意外，神社外已经传来了大批马队的嘶鸣。
「皇宫里还有大批圣骑士等待着，不要耽误时间了。」
安德鲁与贝利丝擦肩而过，率先走出神社。随后我站立起来。
安德鲁望了望我。我站立在神像前。贝利丝从卫队成员手里接过缰绳，站在马旁。
「不管你是要拯救贫民窟还是帝国，既然夺走了贝利丝大人的「圣武器」，就必须将「圣武器」使用到底。这是我的话，如果我是你，也会这么做。」
安德鲁表情坚定，身体仿佛凝固般伫立在阳光中，下一刻，回头转身的动作便将一切宁静打破。盔甲的碰撞声奏响了空旷的神社。
「布鲁...」
「贝利丝我知道了。 为了将「圣武器」交还与你，还有为了再次封印「圣遗物」，我暂时选择成为圣骑士。」
神殿上方响起了一阵伶俐的铃声。
安德鲁机灵的转动眼珠，捕捉到了神殿上方出现的光亮。我张开手指，摇曳在半空中的光球在浮尘中下落直到我的手心。
在阳光照耀下，光球闪闪发光。
「原来是「圣遗物使」，布鲁大人不要再炫耀了，请即刻启程吧。」
安德鲁头也不回地上马，率先进入马阵。
简单的光球里寄居了「圣遗物使」，假如不是被「圣遗物使」光顾，我也不会得到使用「圣遗物」的权利。
安德鲁一面远眺茫茫的村庄一面对我发出了警告。
「在不确定「圣遗物使」是否会暴走前，最好利用完就把她销毁。以现在帝国的实力，对付一个「血遗物使」就已经国力憔悴了，没人会希望世界出现第二个威胁帝国存亡的「怪物」——」
「如果「圣遗物使」败给了「血遗物使」，那样，布鲁也就失去「圣遗物」和「圣武器」了么。」
安德鲁不以为意地倾听贝利丝的问题。不过脸色并没有过多的担心。
「那不是我们的问题了，贝利丝大人。只要确保皇室和帝国的存在，其他人死多少都无所谓。」
「斯斯斯斯——」
「圣遗物使」发出了不稳定的低鸣，同时我的右手也隐隐作痛。
因为「血遗物使」的出现她能感受到不安，作为远古的魔力，上亿年的存在似乎使她进化出了人类一般的喜怒哀乐的情绪。
目睹「圣遗物使」的排斥反应，安德鲁显得不开心，同时表情变得严肃。
既要保护「圣遗物使」的存在又要同时不断接纳新的「圣武器」。否则我失去力量的可能性就会一直存在。
帮助自己的同时照顾到了帝国的利益。贵族就是利用了「圣遗物使」不稳定的特性，这是皇室的算盘。
「不赶紧出发的话，皇宫说不定会引发骚乱，毕竟这个城市存在「血遗物」的秘密已经公之于众了。」
贝利丝微微皱眉，似乎体会到不好的预感。
保卫皇宫这依然是贝利丝首先面临的问题。这从她焦急的神色就可见一斑。不管以任何角度出发都是这样的。
明白了，保卫亚斯兰特帝国就等于保护无数人的生活。反过来想就等于没有退路了。
因为变成女性而失去「圣武器」的贝利丝真的愿意成为这样的存在吗？光是从卫队士兵看待贝利丝的眼神中都能够感受到鄙视了。
还是说，从头至尾贝利丝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怒火，有朝一日终会对我复仇？这是非常有可能的。
「怎么了？布鲁大人，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没、没有。只是在考虑如何将「圣武器」交还与你。」
马队里，贝利丝微微挥动缰绳把马匹靠了过来。
「你在说什么啊？我之前在皇宫一直是以一名女性的身份生活的。你失忆了吧？」
贝利丝摇晃着手掌表示不解。红扑扑的脸蛋很是可爱，但我却本能感觉到恨意。
——难道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从前是个男性？被我掠夺去了「圣武器」之后直接连记忆都被改写了？
「说实话，吞噬了你的武器不是我的本意。毕竟我也是为了保护自己才使用了「圣遗物」。你不会恨我吧？」
「恨？完全不会。反而我还在想要嫁给布鲁大人呢～」
坚毅的表情染上霞红，贝利丝似乎真的变成了女性。
这是很让人感觉奇妙的。但我却无法点透。
「不过，我倒很在意卫队士兵对我投来的怪异眼神。我今天有哪里打扮的不妥当吗？」
「哪、哪里！你今天也打扮的很漂亮！」
「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话说今天布鲁大人怪怪的～」
「认人感觉怪的人明明是你吧......」
故意忽视他人性别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这不亚于在人山人海的街道里想象寂静无人的海滩。我现在就面临着忘记贝利丝本来的男性性别而将他彻彻底底视为一个女性。
我忽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险些从马背上跌下来。
「解决了帝国里突然出现的「血遗物」，我就告辞吧。毕竟我一个贫民窟孩子受不了皇宫的种种规矩。」
——其实我恨不得现在就跑路。
装作若无其事吐露出来的信息立刻被捕捉到了。贝利丝扭过身来狠狠地用枪鞘突刺过来。
「想走？结婚之后才行。到时候一起隐居田园......」
眩晕感袭来，我顿时感觉一阵口干舌燥。
「啊——不要讲了。我永远不会和男孩子结婚的！」
贝利丝疑惑地歪了歪脑袋。该如何介绍她变性的过程呢？一股眩晕感又袭来。
#
「那么，明天见吧。」
「好的，请你也好好休息。」
在因疲惫而几乎晕倒的极限尽头，马队终于抵达皇宫。而第一时间，我就被带领到了贵宾楼。
皇宫不愧是皇宫，地面被光明魔法覆盖着发出璀璨的光芒，层层叠叠的防御魔法网络 呈现在半夜的天空，黑色的夜幕似乎在魔力的作用下偏向了深紫。
一颗颗流星划过夜幕，直接坠落进了远处黑魆魆的村庄和松树林。
——该拥有多少魔术师才能编织出这样伟大的屏障啊！生活在贫民窟的人恐怕是一辈子都见不到这番景象的。
即使是在辉煌的皇宫，但我还是我，一届平民而已，明明只是被利用却产生了可笑的归属感。我试着用自我嘲笑把自己拉回现实。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连忙将视线转移至右手的手链。
「真的要和「血遗物使」的拥有者开战吗？」
「希望不会。」
在自问自答的瞬间，身后传来淡淡的香水味。是贝利丝。
「为了夺得「血遗物使」，亚斯兰特帝国已经谋划了近50年，轻易开战是不可能的，最多也就是收买。」
——明明有了「圣武器」，却还贪婪地想要得到「血魔术」，果然是一副不知廉耻的贵族的嘴脸啊。
说出心中的感想后，我低头注视起正在发出淡淡光芒的「圣遗物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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